天刚蒙蒙亮，老王就扛着钓具往老地方奔。这处桦尖他蹲了整整三年，每次来都像回家一样熟门熟路。可今天的水面静得邪乎，浮漂跟焊死了似的，连个鱼星都不冒。"邪了门了，昨天老李在这儿还爆护呢！"他嘟囔着又撒下半盆玉米，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飞走。
河对岸的老张看得直摇头。这老伙计总抱怨钓不着鱼，可哪回不是死守着一个地儿？上个月寒潮来袭，鱼早躲深水区了，他还非在浅滩蹲着。老张想起自己年轻时也犯过这倔，那会儿在洄水湾连守七天，最后饿得啃窝头配鱼饵，被村里人笑话了整年。
窝料不是喂猪的饲料，这个理儿老周花了五年才琢磨透。去年夏天他在水库打下去二十斤玉米，结果引来成群白条闹窝，漂都立不起来。后来跟着镇上钓王学了一手：钓鲫鱼用酒米掺红虫颗粒，捏成鸡蛋大小精准投放；钓草鱼就抓把嫩芦苇芯拌麸皮，鱼来得快还不招杂鱼。现在他常笑话那些狂撒窝料的："你这是要给鱼办满汉全席啊？"
调漂这事儿能把人逼成强迫症。小刘刚开始钓鱼那会儿，总觉得"差不多就行"，结果要么漂钝得像个木桩子，要么灵得跟踩电门似的。有回在流水区用细尾漂，鱼汛来了漂相乱得像跳广场舞，提竿十次九次空。后来跟着老师傅学了手跑铅钓法，铅坠到底后留两目，水流再急漂也稳当。现在他调漂比姑娘化妆还仔细，总说："漂就是钓鱼人的眼睛，蒙上纱布咋抓贼？"
老李头最见不得人把饵料揉成砖头。上周看见个新手搓饵，那架势活像在练太极，揉搓二十分钟愣是把拉饵整成了橡皮泥。"鱼嘴是吸管不是粉碎机！"他实在看不下去，现场教学：饵水比1:0.9，顺时针搅二十下，醒饵五分钟轻轻拢成团。新手按他说的做，下竿就中鱼，乐得直喊："这饵料跟棉花糖似的，鱼嘬着真得劲！"
河岸上突然传来一阵大笑，惊飞芦苇丛里的夜鹭。几个年轻人支着钓椅喝啤酒，手机外放短视频嘻嘻哈哈。水下的鲤鱼早就窜到深水区，剩下些小杂鱼在浅水蹦跶。老钓友们都懂，野钓要像做贼——轻手轻脚选背阴处，抛竿得学蜻蜓点水。有回老赵蹲守三小时没动静，刚点烟解闷，打火机"咔嗒"一响，水面立刻炸起条大草鱼逃命的浪花，气得他把烟盒都扔进了河里。
钓鱼这事儿讲究天时地利人和。清明前后要追着鲫鱼屁股找水草区，三伏天得盯着深潭阴凉处。秋风起时落叶堆满洄湾，那是鱼群的自助餐厅；数九寒天突然放晴，浅滩石缝准有晒太阳的呆头鲤。老把式们都说："鱼比人精，你得比它更会看天色。"去年冬天寒流来袭，新手们还在死守深水，老崔却专找北风向阳的浅滩，钓得鱼护都装不下。
现在老王总算开窍了。他收起钓箱往上游走，找到处被柳树遮着的回水湾。轻手轻脚打了把酒米，调漂时先拿铅皮找底。饵料醒得蓬松如云絮，抛竿时只见钩尖轻轻点水。浮漂刚站稳就来了个漂亮下顿，扬竿时弯成满月的竿梢告诉他：这回鱼护终于不用空着回家了。对岸的老张眯眼笑着，慢悠悠掏出烟袋——这次他记得把打火机捂在怀里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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