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9年,在庐山的一座别墅里,贺子珍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朋友。那人对她点了点头,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。
贺子珍已经激动得泪流不止。
自从分别后,总是想着再见面的情景,梦里也常与你相聚。今晚我把灯芯拨得更亮,仔细看着你,生怕这相聚只是个梦。
贺子珍微微颤抖地伸出手,那人也伸出手来紧紧握住。他温和地说:“贺子珍同志,好久不见了。”
这时贺子珍才明白,眼前这位已经不是当年与她恩爱的丈夫,而是伟大的领袖毛泽东。
“贺子珍同志”,当年在苏联,那封跨越大洋的信中也是这样既客气又有些疏远地称呼。
贺子珍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,她是何曾感到懊恼,何曾感到悔恨。
润芝,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。从曾经最亲密的伴侣,变成了如今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。
看到贺子珍那红肿的眼睛和止不住的眼泪,毛泽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自从上次分别以来,他们已经有22年没有见面了。
今日再相见,望着精神萎靡的贺子珍,毛泽东几乎想不起记忆中那个充满活力、热情洋溢的姑娘。
可是只要一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井冈山,那份记忆仿佛又鲜活了起来。
那时候的延安不像现在。秋收起义失败后,毛泽东带领队伍上了井冈山。就是在那荒凉的群山之中,他遇到了后来的伴侣贺子珍,被称为永新的美丽花朵。
毛泽东初次见到贺子珍时,感到非常惊讶,没想到井冈山的领导人里还有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子。
贺子珍不像大多数女孩子那样害羞娇弱,见到毛泽东脚上的伤口又烂又疼,她立刻主动帮他清洗上药。两人认识的第一天,毛泽东就对这个女孩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。
那时候的贺子珍,开朗大方,做事果断利落,就像一位豪爽的侠客。
有一次,朱德和毛泽东在屋子里开会,敌人突然冲进来。危急时刻,贺子珍拿着枪冲了出去,把敌人引开,保护了大家。
毛泽东一直记着那英姿飒爽的一幕。贺子珍骑着马,枪法利落,朝两边各开了一枪。敌人果然上当,跟着那个骑马的姑娘追了过去。
正当大家为她的安全担忧时,贺子珍却毫发无伤地骑马回来了,兴奋地向大家讲述她的经历。她巧妙地利用地形,把敌人弄得团团转。
毛泽东当时被贺子珍的勇敢和无私深深打动了,她是一个不怕死、为了大局愿意牺牲自己的坚强姑娘。
后来,工农革命军攻下了新城,毛泽东打算去看看当地的情况,袁文才于是向他介绍了贺子珍。
毛泽东征求贺子珍的意见,贺子珍没有犹豫,当即痛快地答应了。
贺子珍是个特别聪明的姑娘,不仅毛笔字写得漂亮,还会好几种方言。她对湘赣边界那边的风俗习惯、民情民俗都特别了解。工作起来特别有干劲,像一团火一样热情,空闲的时候还能聊诗文、讲书籍,特别有文化。
每当工作累了,毛泽东都会找贺子珍聊聊天,有时还会一起在晚饭后到田间小路上散步。
那正是贺子珍青春觉醒的时期,每天和杰出的领导人毛泽东在一起,心里自然就对他有了好感。
在大家的帮助下,毛泽东和19岁的贺子珍结为夫妇。婚礼那天虽然很简单,但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有一次,贺子珍在帮助伤员撤退时,遇到了敌机轰炸。为了保护伤员,她毅然扑倒在病人身上,结果地上的弹片大多扎进了她的背部,鲜血直流。
当医护人员要取弹片时,没有麻药,便咬着牙,狠下心来让人按住贺子珍。他们用夹子把身体表面的弹片一点点夹出来,还有一些弹片扎得很深,夹不出来。
清醒后的贺子珍疼得脸色发白,全身都在发抖,但她依旧没有发出一声呻吟。
当毛泽东得知此事时,他正忙于研究如何智取金沙江。他非常担心,立刻派人送医生和担架过去。
他坚决要求,无论如何不能让贺子珍留在村民家中,就算是抬也要把她带走。
后来,贺子珍被战友们轮流抬着,送到了毛泽东面前。
看着担架上脸色苍白的妻子,一向英勇果敢的毛泽东也忍不住落下了泪。他心疼地轻轻抚摸着贺子珍的脸,柔声呼唤着她的名字。
贺子珍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,朦胧中仿佛听见了丈夫的声音,想要睁开眼动一动身体。却不小心拉到了伤口,疼得她直皱眉头。
毛泽东急忙扶住贺子珍,让她不要乱动,好好休息养身体。
窗外风越刮越大,呼呼作响地拍打着窗户,毛泽东从回忆中回过神来,看到贺子珍满眼含泪,递过去一块手帕,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。
这些年生活怎么样?
贺子珍接过手帕,调整了一下心情,然后与毛泽东慢慢地说起了话。
现在屋外,水静和主席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正坐在客厅里耐心地等着。
前不久,水静收到了来自中央的通知,让她陪同贺子珍去“美庐”别墅。到了之后,她才发现主席也在那里。
此刻,两个老朋友正在聊天,偶尔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,但听不真切,还能隐约听见女人的抽泣声。
没有人清楚他们在那一个小时里具体聊了些什么。
只是老朋友见面,聊了几句后,难免会提起旧事。那些过去的伤痕本已被时间的风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痂,现在又被揭开,痛感随之而来,鲜血再次流出。
过了很久,贺子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,眼圈红得厉害,不过她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点。
工作人员走到水静面前,告诉她,主席想见她。
水静有些惊讶,但还是安静地跟着走了进去。
房间内,主席看起来有些疲惫,脸色不太好,手里还夹着一支烟。
不行了,我小时候打的针太多,现在说话都糊里糊涂,问东答西的。
水静没有开口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“她现在挺兴奋的,你得留神她的状态,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待太久,好好陪着她。”
水静重重地点了点头,注视着主席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,随后显得有些疲惫地走到窗前站立。
毛泽东想不起来,贺子珍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固执已见、任性妄为了。
这段幸福的婚姻,就像打碎的瓷器一样,再也无法修复如初了。
她刚开始时只是不愿意好好休息,非要到处奔波地工作和学习。他一再劝她,可是她不听,一点也不顾惜自己虚弱又受伤的身体。
他知道她性子要强,不愿意变成拖累,拼命学习就是想多做一点事,帮他分担重任。可是他宁愿贺子珍什么都不会,好好在家里修养身体。
她刚安定不久,就吵着要去抗大学习,这自然让毛泽东不同意。
抗大的学习强度很大,每天还有军事化的训练。对于一个身体里藏着弹片没拿出来的,又因为生孩子大出血的女人来说,能受得了吗?
贺子珍特别倔,毛泽东怎么劝说都没用,她还引用一堆例子来反驳。最后毛泽东拗不过她,只能同意她去抗大学习。
她的身体果然吃不消,跟不上课程进度,训练也显得特别吃力。再加上那边环境不好,她的老毛病又犯了,而且这次来势更猛,直接倒在了地上。
毛泽东听说这件事后,连忙让人把她接了回来。原本以为这次她会吸取教训变得懂事些,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,更加任性了。
有一天,一位美国女记者来到延安,西方人向来热情好客,见面时拥抱致意。毛泽东只是和平常一样,与那位记者进行了交流,并在晚上一起跳了一支舞。
没想到贺子珍吃起了醋,不仅对记者说了难听的话,还动手打了起来。毛泽东批评她不懂事,不顾及影响,但她不仅不承认错误,还很不服气。
那天晚上,两个人吵了很久。毛泽东实在忍不住了,说:“我们不能再吵了。这三间窑洞,我们各住各的,你走你的,我走我的,谁也不见谁,这样总可以不吵了吧!”
他又说:“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合适,你想学习的话,可以去抗大,也可以去公大,甚至可以去苏联深造……”
原本他只是想在争吵中让大家冷静下来,说的是一时冲动的话,没想到贺子珍真的走了。
1937年,贺子珍因为和毛泽东闹矛盾,她怀着孩子,偷偷地去了西安,结果擅自把孩子打掉了。
毛泽东得知此事后,气得说不出话,她经常不听劝告,我行我素。
他连续七次发电报请她回延安,但贺子珍坚决不肯回去。她甚至抓住一次机会去了苏联。毛泽东得知后,极力想把她留下,但她连句话都没说就独自离开了。
回想过去的时光,毛泽东心里依旧感到不快。他望着窗外,看到水静扶着年老的贺子珍上了汽车,汽车渐渐远去。
毛主席叼上一支烟,刚吸了两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。咳了好一阵子,他叹了口气,无奈地说:“真是倔得很!”
车子在平坦的路上行驶,贺子珍心里突然感到酸涩和伤感。她忍不住又红了眼圈。
她现在非常后悔,当初自己的固执和不听话,把婚姻生活搅得一团糟。
可是这一切,她又何尝没有苦衷呢!
贺子珍经常想,要是当初没那么要强,他们可能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。
几年后,延安成了革命的圣地,来自五湖四海的有志青年都涌向延安。毛泽东的工作越来越忙,贺子珍很久都见不到他一面。
那时候,贺子珍发现自己的能力远远不够用。随着见识的增长,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知识的匮乏。她渴望学习,希望能帮上毛泽东的忙,处理一些事务。
她的身体一直不好,再加上受伤后更虚弱了,总是拖着丈夫的后腿。她心里有点埋怨自己太没用。
随着毛泽东的工作日益繁忙,他几乎没有时间注意到妻子情绪的变化。
当这对夫妇好不容易有机会坐下来交谈时,贺子珍却异常安静。毛泽东不清楚她为何不高兴,正准备安慰她。
随后听到贺子珍说想去外地深造,打算去抗大。
去学习是个好主意,但是毛泽东当时坚决拒绝了。
贺子珍对丈夫的决定不太满意,她据理力争。最终,这场争论以毛泽东作出妥协而告终。
但是贺子珍后来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返回延安,那段时间,她真的很难受。
她的身体里留有未取出的弹片,每当天气转阴或下雨时,就会隐隐作痛。
就在那一刻,她发现那个外国女人和自己丈夫关系亲密,心里顿时五味杂陈,忍不住大声责骂起来,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。
老公为了整体考虑,批评了自己,她心里感到很委屈。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,但她还是很难过。
后来,她总觉得自己的知识面太窄,想继续外出学习。不过,就在这个时候,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。
那段时间,贺子珍心里很烦躁,做任何事情都不顺手。她和毛泽东在一起已经十年了,前后怀孕了六次,用她自己的话说,“生孩子让她感到害怕。”
那时候环境非常艰苦,食物和衣物都极度匮乏,接连出生的孩子要么早早夭折,要么失去了音讯。再加上她自己长期受伤未愈,这些都让怀有身孕的贺子珍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。
她独自一人去了西安,为了毛泽东,她在那里终止了怀孕。
毛泽东得知此事后气得不轻,但她也是有苦难言。
她性格坚强,不愿落后,不想总是依赖丈夫,她也希望自己能成长,和他一起分担革命的重任,共同面对困难。
那时候不也是这样过的吗!
为了更好地提升自己,她决定去苏联学习深造。她想学习那里的先进马列思想,等到回去的时候,能更好地帮助分担工作。
贺子珍最想的是,苏联那边的高级医疗条件能治好她的病,把体内的弹片取出来。这样她就能恢复年轻时的健康了。
贺子珍怎么也没想到,她一直向往的苏联竟成了她一生噩梦的起点。
在苏联的一家医院里,医生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,然后遗憾地告诉她,她身体里的弹片已经取不出来了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那些弹片早就深深嵌在她的肉里,怎么也拽不出来了。
贺子珍只能把精力放在学习苏联的先进思想和文化上。
不过,学习一门全新的语言对她来说很不容易,更何况她还得靠自己养活自己。
一天晚上吃完饭后,读报员开始给大家念国内的新闻。正好有一条是关于延安的,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贺子珍,带着些玩笑的意味笑起来。有的同志还起哄,让读报员先念这条消息。
贺子珍有点害羞,但她没有拒绝大家的请求。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,虽然两人相隔万里,她的思念就像决堤的洪水,一发不可收拾。
报务员开始念报纸,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。
“我们报社的记者去延安采访毛泽东。毛泽东和他妻子在窑洞里聊了很久,然后他们踏着月色在窑洞外送行。”
毛主席的夫人!
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一样,炸响在贺子珍的脑海里,让她感到有些懵。
过了好一会儿,贺子珍才慢慢缓过神来,发现自己的手腕因为紧握而变得麻木,她感到非常尴尬。
阅览室里一片寂静,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过了好一会儿,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说:“这么远的事情,可能是谣言,报纸上写的不一定真实。”
贺子珍挤出一个苦笑,神色落寞地走出了读报室,背影显得那么柔弱无助。
贺子珍可不希望这一切都是谣言。周恩来和妻子从远方来到苏联,带了一封国内的信给她。此时,贺子珍已经在苏联待了一年。
那一刻,所有的伪装都被揭开了,真相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。
毛主席在信里说:“我这里一切都挺好的,不用挂念。希望你好好学习,政治上也要进步。以后我们就一起并肩战斗了。”
贺子珍哭得非常伤心,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样流个不停,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和不满都冲走。
十年前,他们从朋友变成了夫妻。
十一年过去了,他们从夫妻变成了好朋友。
世上的伤心得事有的会随着时间淡去,但也有些会长存心中。比如贺子珍,她尽管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。
但是心中空落塌塌的那一块,是无论如何努力学习、拼命工作也填补不回来的。
那时候,许多去苏联学习的同志都回到了国内,但贺子珍却不想回去。她害怕面对那段感情的混乱,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,甚至害怕遇见毛泽东和他的新妻子。
她决定留在苏联,尽管在异国他乡有很多不便。
从前,她是个无所畏惧的女战士,手持武器,骑马冲锋,巧妙地把敌人引得团团转。如今,她却因害怕遇见旧识,躲藏在异国他乡的某个角落,默默地疗伤。
毛泽东注意到许多革命战友都从苏联回来了,唯独少了那个熟悉的面孔。作为她过去的伴侣,他自然能理解她的为难和内心的挣扎。
于是他想了想,决定让人把四岁的女儿娇娇送到苏联,送到她妈妈身边。
1940年,娇娇来到了一个遥远的国家。贺子珍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时,泪水忍不住地流了下来,她紧紧地拥抱着女儿,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希望。
她那曾经空荡的心似乎渐渐地又充满了希望。
后来,贺子珍不止一次地跟同事们分享她与自己可爱女儿重逢的故事。
贺子珍高兴地抱着怀里的女儿,温柔地问她:“你是谁呀?来干什么呀?”
娇娇歪着脑袋,开心地说:“我是娇娇呀!我来找妈妈了。”
“你妈妈是谁呀?”贺子珍满脸期待地瞅着女儿。
“我妈妈是贺子珍!”娇娇一脸骄傲地回答。
“那你给妈妈带了什么礼物呀?”
娇娇愣了一下,随即开心地说:“我给妈妈带来了我的陪伴!”
贺子珍终于忍不住亲了亲女儿的额头,把她紧紧抱在怀里。
在遥远的异国,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就是娇娇。
只是,贺子珍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,她的生活正在进入一条漆黑的巷子,里面充满了各种魑魅魍魉。她也没有料到,自己会在那条黑暗的巷子里待上七年,伴随着无数次的发狂和癫狂。
而支撑她坚持下去的,正是女儿娇娇。
1940年,苏联战乱不断,贺子珍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。她每天都要给前线的战士织袜子来补贴家用。然而,屋漏又逢雨,床头漏水,娇娇因此病得很严重。
贺子珍到处求医,终于救回了女儿的命。
由于要照顾生病的女儿,贺子珍根本没有空闲时间织袜子,结果工作也就耽搁了。
那天,国际儿童院的女院长气势汹汹地来到贺子珍家,要求娇娇立刻回学校。但是贺子珍担心女儿的病情可能会复发,便请求再让娇娇在家待一段时间。
女院长不理睬贺子珍的请求,冷冰冰地对她说:“你这个懒女人,已经很久没有交袜子了,快去工作,不然就没有吃的了。”
贺子珍告诉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女儿,几乎没有时间工作,她会努力工作,只希望娇娇再在家休息几天。
那位女院长对贺子珍非常不好,把她当成一个没人要的女人,不把她放在眼里。她常常傲慢地指挥贺子珍做事,还说贺子珍是个懒惰的害群之马。
贺子珍爱也曾是一位英勇的长征老兵,怎么能忍受这种无端的诽谤。于是,她与那位女院长据理力争地进行了反驳。
那个女院长气得脸色发青,狠狠地摔门离开,临走时还威胁说:“你这是疯了吗?等着瞧,我非得把你送进精神病院不可。”
贺子珍并没有在意她的威胁,也没把这些事当回事。
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,几天后的下午,家中闯进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壮汉,他们拉扯着贺子珍,还有一位面露不善的医生,装模作样地给贺子珍检查一番。
然后宣布:“这个女人可能疯了,她可能是个精神病人,需要送进精神病院。”
贺子珍感到非常惊讶,她努力挣扎着说:“你们放开我,我没病,我真的没事!”
不过那群人硬是拉扯着贺子珍,把她往车上拉,她怎么反抗也没用。
贺子珍哭着恳求:“你们放了我吧,我真的没病,家里还有女儿要照顾。我的女儿娇娇还在生病!”
可是没人理她,她就这样进了精神病院。
“啊啊啊啊!”贺子珍在南昌阁楼里被噩梦惊醒,大口地呼吸着。她艰难地伸出手,擦了擦脸上的汗。
二十多年过去了,她还是记得那七年在精神病院里的非人折磨,每当午夜梦回时,她都会害怕地惊醒。直到看到那苍老枯木般的手掌,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。
在中国的南昌,她和女儿从苏联回来已经有二十多年了。
每当想起那段艰难的日子,她总是感到呼吸困难。在那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,阳光似乎从不造访。
每天他们都不得不吞下许多药丸,而一旦他们表现出抗拒,就会被注射大量的精神药物。
她并没有生病,却被迫服用大量精神类药物,很多时候,她连自己是何时入睡、何时醒来都记不清了。
她经常搞不清日子,整天昏昏沉沉的,渐渐地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,连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了。
这个老问题,即使回国后修养了很多年,偶尔还是会发作。
当初,苏联那段难过的日子,持续了七年。那七年里,每一天都像是在煎熬。
如果不是后来的战友王稼祥前往苏联打听她的消息并成功将她救出,她或许至今还无法回到故乡!
贺子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,然后疲惫地坐在床边。
她突然想起了庐山那次和毛泽东重逢的场景,当时她激动得不得了。
她想告诉他好多话,比如自己的不开心、遭遇的困难和后悔的事情。
各种情感在心里翻涌,无数话语堵在嘴边,紧握着手,泪眼相对,最后只能沉默无言。
井冈山的相濡以沫,长征路上的互相扶持,十年的风雨霜雪,竟然在一宿之间就变得陌路难逢。
累累的伤痕让贺子珍逐渐偏离了人生的轨道,不再勇敢,不再洒脱。
这对夫妇,一个像傍晚的月亮,一个像早晨的太阳。月亮在深夜出现,太阳则在白天高挂,这辈子恐怕很难相见了。
她心里总是忍不住思念,思念那个熟悉的人,思念自己的女儿。她抬起头看向北方,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渴望。
她一直梦想着去北京,这个愿望像是一颗种子,在她心中生根发芽,伴随了她二十多年。
尽管她的每一份申请都原封不动地被退回,每次的期待也都落空了。但她从未放弃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仍然渴望亲眼见到。
1979年9月,她终于接到通知,三天后可以和女儿一起去北京。
贺子珍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鬓角,眼睛里充满了激动的泪水。她终于能够去到那个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了。
现在,毛泽东同志已经去世三年了。
她这一辈子经历了不少坎坷,日子过得挺不容易。但好在,她晚年最大的心愿终于在那一刻实现了。
那天,她坐着轮椅,被女儿和女婿陪着来到了毛主席纪念堂的瞻仰厅。她看着升降机缓缓托起沉重的水晶棺,握紧手中的白绢,激动得有些颤抖。
这时,他又一次出现在贺子珍的眼前。
他就像在沉睡,无论周围发生什么,他都保持着那份宁静和安详。
贺子珍强忍着内心的悲伤,她答应女儿,在会堂里不能哭,无论如何都不能掉眼泪。
每当泪珠一滴一滴地滴在白布上,她依然拼命忍住,不让哭声流露出来。
不知不觉间,她望着眼前的人,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初次相遇。那时,井冈山上,一个年轻的姑娘遇见了一位满怀理想的革命者。
他拉着那姑娘的手,咧嘴一笑:“小妹妹,以后咱们一起并肩作战,好不好?”
往事还在,但旧友已离去。这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,心中那份痛楚如同烈火般蔓延开来。
贺子珍旁边站着的女儿娇娇,已经变成了一个妇人模样。
李敏看着母亲默默地流下眼泪,她想上前安慰,但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。
李敏没法完全理解妈妈心中的悲伤,但她清楚妈妈一直深爱着爸爸,这份爱从未改变。
就像父亲一直很爱着母亲,从没有忘记。
他们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了,他们不仅仅是属于个人和对方的,还属于人民和国家。
他们的感情负担太重,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伤透了对方。即使时间过去很久,那些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
然而,李敏回想起三年前,父亲在病床上去世的时候,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了。
